京城的冬來得很早，秦琴卻是在太陽出來沒多久便起來了。

丫鬟小翠見秦琴起了忙過來伺候穿衣洗漱，還奇怪向來愛睡大覺的小姐今天怎麽起來這麽快。

“小姐今日是要去哪兒啊？平時可不見你這麽著急的。”小翠邊給秦琴束發邊笑道，雖是丫鬟主子，她們之間關系卻是極好。秦家也算不得大戶人家，不過秦琴父親經商有道，生活上富足些，只是生意不大，且有了些銀兩便要一家子出門游玩，自然也就未成大戶。不過也虧得秦家老爺這性格，又常帶著秦琴出門游玩，雖不似大家閨秀一般高貴，見識卻是只多不少，為人更是自有一股韻味。因而來秦家上門提親的也是絡繹不絕，貴家公子也比比皆是。只是秦琴至今沒看中一個，致使秦家人總要應付這些瑣碎。

此時小翠已經為秦琴梳妝完畢，秦琴看著銅鏡中已然成為俊俏小公子的自己，滿意一笑。

“行了，咱們出門吧。”

小翠還在疑惑，卻已經被秦琴拉著出了門。

春季的京城街上很是熱鬧，來玩兒的來談生意的來走訪親友，比比皆是。秦琴和小翠走在街上卻不似其他女子一般東瞅西看，而是往河邊一路走去。

“小姐，你走這麽快到底是要去哪兒啊？”

秦琴回頭神秘兮兮的一笑：“當然是要去畫舫啊。”

小翠一聽不由得驚得怔了怔。

“畫舫！？”小翠趕緊拉住了秦琴，“原來小姐要去那兒！？這可不行！畫舫哪兒是我們姑娘家去的地方！？”

秦琴滿不在意地一笑：“我們這會兒哪兒是姑娘啊？”

小翠還是搖著頭：“不行不行！小姐您怎麽能去那兒呢！要是被老爺知道了肯定要受罰的！”

“放心吧，爹不會罰我的！”秦琴說著已經將小翠拉到了河邊。

小翠仍舊不願上畫舫，秦琴叉著腰一哼：“你去還是不去！？你不去我自己去了！”說罷，也不等小翠回答，就放開她自己上了畫舫。

“小姐……！”

小翠來不及反應，只能看著秦琴跑遠，不得已自己也要跟過去。

“等等！”畫舫的小廝攔住小翠，“今兒個各家公子都不許帶隨從，請在岸邊茶館稍作休息吧。”

“這………”此時秦琴已經沒了人影，小翠無奈，只能下了船。

今日不僅街上熱鬧，這畫舫裏也很是熱鬧。半月前天下第一美人將到畫舫獻舞的消息就傳遍了大街小巷，今日各家公子自是都來看天下第一美人的模樣。

秦琴也不知從哪兒得了這消息，早幾日就盤算著要來湊個熱鬧，這會兒到了船上，更是覺得有趣了。她是女兒家，平時很少會來這種地方，但她調皮，興起了也會找機會來看看。不過今天的畫舫卻和之前不同，極盡華麗，看得秦琴移不開眼。

這麽看著看著，秦琴就撞上了個人，還未見其人，便有一陣清雅的淡香撲鼻而來。秦琴趕忙擡頭道歉，竟撞進了一雙秋水般的眸子。這眼眸靈動卻又清冷，好似深秋的湖水。秦琴都不由得一楞。

“這……這位公子，不好意思啊。”秦琴回過神來，給對方行了個禮，再擡頭時，才發現這人正一臉有趣的打量著自己。不過此人模樣真是絕色，雖是男子，竟也是這般漂亮，看得秦琴都不由得楞了半響。

“你是誰家的小公子，生得這般清俊可人。”這人言詞不正經，眼睛也一直盯著秦琴，盯得秦琴很是不自在。

“與你何幹！？”秦琴一掃方才的驚艷，被他這態度弄得心情煩亂，也沒了好語氣，瞪了眼這登徒子便匆忙跑開了。

“誒……”登徒子抓住秦琴的手，秦琴掙脫不開，回頭生氣地瞪他。

“你做什麽！？放開我！”

秦琴的喊聲引來周圍不少人的註意，秦琴挑眉，心道此人應該不敢再抓著自己了，哪知他竟一把將自己摟入懷中。

“這是我的小弟，今天跟我鬧脾氣呢，讓各位見笑了。”

眾人似是了然什麽，暧昧一笑後紛紛走開了。秦琴見此便要再喊叫，哪知這登徒子漫不經心地一笑，湊到她耳邊輕聲道：“若是被人發現你是女子，可就要被趕出去了哦。”

秦琴一怔，沒想此人已經看出了自己的身份，便也不敢與他多鬧，只咬牙道：“你先將我放開！”

“放開你就跑了。”登徒子眨眨眼，滿臉無辜，“你放心，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。我們互相認識認識不也挺好？我叫離玉，你呢？”

秦琴可不想認識這麽個登徒子，腦內一轉，便隨口道：“鄧圖芝。”

離玉淡淡一笑，總算是將秦琴放開了，卻仍舊緊緊抓著她的手。

“你剛來這兒還不熟悉，又是一個人，別讓人給騙了。跟我來吧。”

“你幹嘛啊！？”秦琴想要掙脫，卻不及他的力道，就這麽莫名其妙的被帶到了一雅間中。

秦琴嚇了一跳，心道這登徒子不會真的打算霸王強上弓吧！？秦琴見此，一雙杏眸便四處打量，思考著待會兒要是這人真有什麽行動，自己要趕緊想辦法逃走。

此時離玉回過頭來，一手仍舊緊緊抓著秦琴，另一只手一揮便將門關上了。秦琴見此心中一驚，越發緊張起來。

“你怕什麽。”離玉卻是好笑的望著秦琴，又拉著她到看臺邊坐下，這才將人放開。邊沏茶邊說：“這個位置是絕佳。”

秦琴狐疑地往樓下瞥了幾眼，不想還真是個極佳的位置，下邊臺上的人都能看個清楚。秦琴又看向離玉，心想此人必定是常來這畫舫尋歡，才能如此了解，思及此秦琴不禁哼了哼，果然是個登徒子。

卻不知離玉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心思，竟是一笑道：“在下第一次來這兒，只是花的銀子多些才得了這個雅間罷了。”

秦琴楞了楞，沒說話，又聞著撲鼻的茶香，而且是自己不曾喝過的，便好奇起來。她雖不研究茶，但一直跟著父親在外游歷，又常有人送來好東西，這世間好茶她差不多也喝了個遍。但離玉這一壺茶，她卻是聞所未聞，怎能不讓人好奇。

“試試。”離玉瞅著她這小臉越發覺得可愛，只盼著看她喝茶後驚喜的模樣。

秦琴看了看離玉，也不知這家夥是個什麽心思，便想著還是放下茶，免得出什麽岔子。離玉見此，也不惱，只是端著自己的茶杯喝了口。

“放心吧，這茶是幹幹凈凈的，你看我自己都喝了。”

秦琴仍是不相信，又瞅了瞅自己的杯子，誰知道他在哪兒做了手腳。離玉見她這模樣實在可愛，索性將自己的茶杯給了秦琴道：“那你和我這杯，方才我都喝過了，總不能有什麽事兒吧？”

秦琴哼了聲，竟是真的接了茶杯，轉過離玉方才喝過的那邊啄了一口。

這一口便讓秦琴無法自拔，這茶香味淡雅清幽，喝著也沒有苦澀，秦琴都無法找出形容詞來，細細啄著，不一會兒就喝光了一杯。

“如何？”離玉見她喝完，便知她是喜歡的，於是又給倒了一杯。

秦琴雖是喜歡，但也沒有失去理智，喝了一杯便放下，轉頭去看樓下的情況了。離玉見她不理自己，也跟著轉頭去看。

這會兒那天下第一美人已經緩緩從簾幕之後走了出來，只是仍舊有面紗遮著半邊臉，但那眉目和身段已經足夠讓在場的公子們沈淪了。

“嘖嘖，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啊。”秦琴撐著下巴看臺上美人的絕世之姿，完全沒有註意到身邊離玉的目光。

不一會兒第一美人開始說話了，先是說了一番自己的遭遇，有如經歷多少辛苦，終於來到這兒，又承蒙大家喜愛如此如此。

秦琴聽得有些無趣，這些故事都比不上她在游歷中所聞所見，且這美人顯然是在說謊，或許並不完全是說謊，但一些描述中秦琴還是可以辨別得出。不過這兒的人卻沒有她這般，去過那些偏遠之地，便也不知道了。

“怎麽了？方才還興致沖沖的，這會兒就乏了？”離玉盯著秦琴，又拿了盒吃的出來，“我就說，這美人再美，能有什麽意思。你還為了見她扮作男裝偷溜進來。來，試試這個。”

“這什麽？”秦琴嘟嘴瞅著離玉拿出的小盒中的吃的，像是蜜餞小點，但她卻也不曾見過。

“你試試。”離玉捏了一顆放到秦琴嘴邊，幾乎是硬給塞進她嘴裏。

秦琴嘗到舌尖的甜味，便也顧不得他是否有詐，嚼了嚼便覺一股香甜在唇齒間散開，著實好吃。

“嗯……你哪兒弄來的這小食，真好吃。”

“我們家鄉的，你若喜歡就都拿去吧。不過吃多也會膩的，你吃幾顆便喝點這茶水，就不覺得膩了。”

秦琴聽了便也照做，不想還真是一種難得的美味。離玉見她如此滿足，也跟著笑了。

“如何？”

“唔……不錯，對了，你家鄉何處啊？我去過不少地方，卻沒在哪兒見過這小食。”

“你可知青丘？”

“青丘？自然知道，那兒我也是去過的，卻未曾吃過這些。”

“這可是那兒的神仙吃的，你自然沒吃到。”

“胡說，還神仙呢！”秦琴笑了，“我和爹爹他們可是特意爬上山去看過，哪兒有什麽神仙啊！”

“沒有神仙？那可有什麽有趣的事兒？”

“有趣的事兒……嗯，也算不上吧。”秦琴邊吃邊說，全然不覺自己早已偏了話題。

“反正這會兒無趣，不如你說說啊。”

“嗯……就是我那會兒自己跑去山上尋神仙，原本是挺好的天，可是到了半山腰卻遇到山雨。人說那兒有狐仙，我雖沒見到，卻是救了一只小狐貍，那小家夥似乎受了挺重的傷，我便給他簡單包紮了，采了些藥給他敷著傷口。本以為要被困很久，那小家夥怕是活不了的，沒想到沒一會兒天氣又大好，我們怕出意外，便立即下山了。後來我們在那兒多留了幾日，我一直照顧著那小家夥，他好的也挺快，不過幾天就痊愈了，實在神奇。父親說他應是山上的狐仙，渡劫正被我救下。我也不敢多留，便將他放歸山中了，後來我們就離開了那兒。這事兒也說不得是什麽奇事，或許只是碰巧罷了。”

“興許也並非湊巧，而是如你父親所說呢。”

秦琴擺手：“那就如他所說，總歸我和那小家夥也難再見到了，他若是神仙，只願能渡劫成功，更漲修為吧。”

離玉看著秦琴，眨了眨眼，還想說什麽，只聽得外邊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。

“離玉公子！”

兩人都是一驚，離玉頓了頓，前去開了門，門外的竟是那第一美人。

“你……”

“小女特來謝過公子。”第一美人深深行了個禮。

離玉淡淡一笑道：“舉手之勞罷了，姑娘不必如此。”

第一美人仍是笑著，又往雅間裏瞅了瞅：“公子，可否容小女進裏邊說。”

離玉正要婉拒，不想秦琴已經湊了過來，見是第一美人，立馬將人拉了進來。

“有什麽話當然要進屋裏說了，哪兒有讓美人站在外邊說話的。”

離玉無奈，只得由著她了。

秦琴瞅著第一美人，就想看看她摘下面紗的模樣會有多驚人，只是她似乎並沒有摘下面紗的意思。

“姑娘來我們這兒是為何事啊？”

第一美人看了看秦琴，舉止間便透著幾分疏遠客套。

“這位公子，小女有些話想單獨和離玉公子說。”

秦琴楞了楞，心裏難免不甘，這還沒瞅見第一美人的真實模樣呢，就要被人趕走了，不過她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。既然美人親自來找離玉，待會兒兩人說話定要摘下面紗的，到時候自己再隨便找個理由沖進來看看就行了。總歸她現在的模樣也沒人認得，鬧了笑話事後也不會有人知道是她，鬧他一回又何妨？

“這個……那你們好好說啊~”秦琴說著，便往外走。

“等等。”還沒到門口，離玉就將秦琴攔了下來，“秦兒又頑皮了。”

秦琴一怔，硬是沒反應過來，而離玉已經拉著她來到第一美人面前，語氣寵溺道：“這是在下最重要的‘友人’，我們有什麽事都互不隱瞞，做什麽也都是一起的。這次在下出手幫姑娘贖身，其實也是秦兒的意思，姑娘要謝就謝琴兒吧。若有什麽話對我說，琴兒在這兒也是無妨的。”

這第一美人睜大了雙眼，有些難以置信，好半響才幹幹地笑著點了點頭：“原來是這樣……公子原來已經有……如此‘友人’了。”說著，第一美人又看向秦琴，頓了會兒才道：“其實小女來，不過是為了答謝二位的恩德，並沒有其他意思。往後二位若有什麽用得上小女的，便只管說。”

離玉淡笑，只看向秦琴道：“倒是有一事相求。”

“公子不妨直說。”

“秦兒一直想看看這第一美人的模樣，姑娘可能圓了她的心願？”

第一美人一笑：“這又何難。”說著，便將面紗摘下。

秦琴見了這第一美人的模樣，心裏不禁暗嘆，果然是第一美人，實在是美，美得她都不知如何去形容這種美了。只是這美人是美，卻沒有讓她驚艷，不似方才一眼見到離玉那般……秦琴微微一嘆，又看了看離玉，這麽一看，這家夥居然勝過了第一美人，著實委屈了他這男兒身了。

離玉似是看出了她的所想，咳了兩聲，拍了下她的頭道：“別胡思亂想。”

這模樣，一旁的第一美人都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了，仿佛自己完全是個事外人，不該出現在兩人面前。

不過第一美人也是見過世面的，此番也能應付，於是立即轉向秦琴問：“琴兒公子可還有什麽需要小女去做的？”

秦琴眨了眨眼，想了會兒似乎也沒有什麽期望了，於是惋惜的搖搖頭。

第一美人擡頭看了看離玉，淡雅一笑，又行了個禮道：“那小女先告辭了，若兩位有什麽需要幫忙的，只管來寒舍找我。”

離玉點點頭，便將人送走了。

秦琴深深嘆了一口氣，又坐了回去，繼續吃著小食，心裏一個勁的可惜。自己費這麽大勁跑來看第一美人，卻得了這麽個結果，不說她的相貌，只是一沒驚鴻場面，二沒發展長線，實在令人失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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